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高丽国王宣和五年三月十四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一
维宣和五年岁次癸卯三月甲寅朔十四日丁卯,皇帝遣使通议大夫、守尚书礼部侍郎元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路允迪太中大夫中书舍人清河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傅墨卿致祭高丽国王之灵:惟王躬有一德,嗣兹东土。
孝友肃恭,惠迪神民,克绍于前文人,四国是式。
而忠诚夙著,义笃勤王,旅贡在廷,服命惟谨。
朕惟王外介海隅,而能知役志于享,乃心罔不在王室。
嘉乃丕绩,眷顾不忘。
方将荐饬使人,往谕朕志,示镇抚于尔邦。
孰谓天不憖遗,遽闻大故,邦国殄瘁,震悼于怀!
今锡尔恤典,用褒乃显德,以辑宁尔邦。
尚其来止,歆我宠灵,永垂佑于尔后人,服休无斁。
尚飨!
按:《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二五,知不足斋丛书本。
延庆圆照法师塔铭 南宋 · 何泾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五
予故居鄞江之东,舍南不百步有古招提曰广寿崇宁间住持圆照法师者以义学导其徒,以求丐给其食,以宽恕不授御其下。
广寿众二百,堂厨萧然,无儋石储。
师每旦未明则就讲,讲罢,具小舟遍走檀越门,所至无贫富皆乐施,暮必梱载而归。
如是者十馀年,虽祈寒隆暑不少辍。
予固已异,未之几偶相见,躯干堂堂,音吐如钟,盖伟然奇男子也。
徐与之语,论辩蝉联,出人意表,辞深义秘,落落难穷。
诘其所宗,则曰天台大师吾祖也。
其教即言说而诠解脱,繇文字而契性空。
语其次第,因戒入定,因定发慧,慧生八万四千法门,摄诸方寸而无馀,扩之照用而皆足。
要其极致,则心离名字,法等虚空,空假双融,有无俱遣,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痴,通为般若,包大千而不碍,亘万古而常存。
兹所谓不与法缚,不求法脱,无得无證,极深而探颐者与?
不然,又安得称不思议境耶?
予益服其辩传,始大奇之。
尔后师数主名刹,予亦宦游南北,声迹了不相闻。
一日比丘悟定、清皎自城抵山居,寒暄外袖出文书一通曰:「先师圆照法师已葬,愿丐公笔志其塔」。
予既与师有畴昔之雅,又熟其行业之详,故不辞而与之铭。
师讳梵光,字和甫姓杨氏圆照其锡号也。
世居明州奉化县。
初,母王氏感异梦而娠,十有二月乃生。
既生,室有香异,亲族骇嗟。
髫龄警颖不类常儿,授以儒书,一览辄诵。
年十二出家,依普安院鉴脩为师。
十六落发受具戒,器识已自卓越。
一朝语曹辈曰:「三世诸佛,戒为根本,菩萨六度,率先尸罗。
戒律吾侪也,讵可一日亡哉」!
乃诣湖心寿圣见通照律师,授以毗尼之学,凡三年尽通律部。
始来延庆,从神智习台教。
无几何,厌城市嚣尘,慨然有游方志,即东走丹丘礼智者塔,仍遍历祖师往昔经游地。
当是时,天台教盛于浙西,秀有智普,杭有元净、梵臻,四海学徒风驰雾合,唯恐其后。
师闻欣然,即日芒西去。
初见辩才净师天竺,嘉其精专,为授记莂及传圆顿大义,得解脱知见。
复之白牛慧海谒梵慈普师,心法相契,一见忘归。
留十有三年,日夕咨叩,虽疾病不废业。
或劝其养痾少休,则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普讲《法华》,至《如来寿量品》广扬三身报应,遂于言下大悟
久之求还乡,普抚其背曰:「吾道东矣,子去必大振四明法席,宜自爱」。
既归,止郡之承天,众请说法,举尘扬音,满座叹服。
俄请住茅山普安,师受业院也。
居有间,太守王公资深广寿召,师焦劳一纪,声价俞光。
政和四年春,属延庆虚席,太守吕公淙固请,不获辞。
初离广寿,其徒愿从者百有二十,却之弗听,于是延庆增至五百众,其盛殆过法智之席矣。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三韩,寄径四明,傅家会稽,稔师誉望,首过延庆,请升座敷宣妙旨,叹重久之,因赞所绘像,以示倾倒。
靖康改元高丽遣使修贡,及境访师,云国王问讯,翘伫大名,无阶瞻礼,谨献法衣一,并寄海东晓师所著疏论二百卷,属师流通。
名称远闻,虽蛮夷亦知向慕焉。
建炎三年,以老谢去,退居茅山湛明庵,婆娑林泉,七阅寒暑,将有终焉之志。
后寓奉化之福圣,会延庆燬废积年,太守待制仇公悆思得人以振起之,迎师再还,至遁避力辞终不许。
入院日,郡僚毕集,伫听讲演,仇公叹曰:「微言发覆,闻所未闻」。
士庶无不改观。
绍兴十二年示疾丐闲,众挽留之不能,乃以院事付传法弟子道琛而归老于择阳之悟真
住持义诚者师弟子也,平日尤所亲善,故往依焉。
择阳之西半里许即前发运使陆公寘之舍馆,往岁陆倅明时雅重师,与为方外友,至是数过从。
明年春忽谓陆曰:「老病久以口腹累悟真,且辱公异顾,衔戢亡可言者。
生虽无常,灭必有所,今将以后事托延庆,请从此辞」。
陆公即具舟楫遣行,既抵延庆,沭浴更衣,跏趺宴坐,集众诵《无量寿经》,索笔书遗训付禀法弟子,复作颂告别,投笔于几,再命众诵《安乐行品》至「深入禅定,见十方佛」,恬然隐几而逝,实绍兴十三年三月八日也。
俗寿八十,僧腊六十四。
手度弟子二人,曰正勤、正因,师孙八人,升堂入室禀法传道者二百馀人,其馀四方学者殆不可胜纪。
是年四月二十八日葬于城南崇法院祖塔之侧。
师天资朴素,不事矫饰,坦率有度量,待人无贵贱之殊,公卿舆台礼遇惟均。
或者难之,则曰吾法以平等为心常,不轻为行,岂容分别耶?
其在讲席,妙如《玄义》、《文句》、《止观》,皆再终帙。
平居似不能言,至剖析经旨,决隐破疑,霏霏如吐木屑,听者终日忘倦。
讽呗齌薰,尤务虔恪,虽阴功密行,痛自韬晦。
若乃随缘利物,却鬼救灾,显然在人耳目,有不可得而隐者。
初住延庆宣和壬寅夏旱,祈祷备至而旱日甚。
中官史以式法筑坛请讲云雨经,始披轴则云兴,甫离席而雨作,一境霈然,卒赖以济。
昌国县戴氏为鬼物所扰,呼巫觋,召羽流,百方驱禳故弗效。
迎师诵咒,及门而祟灭。
其在福圣,道俗请师增授大乘菩萨戒。
奉化县邬氏子方疾革,如有物凭附,语家人辈曰:「吾汝之先久处幽冥,闻人间有光法师者道行高洁,为众施戒,是日冥中异类悉脱沉沦,故得暂归别汝」。
师之异迹如此非一,然亦未尝语人。
人或诘问,则正色拒之。
领家众逾五十载,接物度人始终无如一日,及其示灭,识与不识皆涕泣恋慕云。
颂曰:
宣尼居聊,士绝横议。
梦奠之后,儒墨分类。
大雄降灵,心印不二。
金棺甫阖,教禅殊致。
岐判途别,其归则同。
曰教曰禅,均助宗风。
教或讥禅,执有非通。
禅复诃教,病在溺空。
两者纷纷,玄相矛盾。
孰能统一,各固封畛。
于赫天台,悼法将泯。
兼综二家,为世标准。
妙玄文句,教是以明。
开止观门,禅那乃行。
智者既寂,传数十灯。
垂五百祀,法智中兴。
飞英鄞江,掀雷扶电。
又百馀年,不绝如线。
逮生圆照,死灰复煽。
遹追三智,示佛知见。
脱法齐众。
盖五十
匪恕伊教,其徒日亲。
攘斥异端,如薙荆榛。
拯漂援溺,如航巨奫。
盛德辟邪,妖鬼奔怖。
声誉远腾,蛮夷向慕。
旱既大甚,演经泽霪。
幽魂靡托,戒法能度。
襟量汪汪,躯干堂堂。
释门领袖慧苑琳琅。
道行虽高,铲釆埋光。
岂如麆鄙,自伐己长。
化缘既周,跏趺告别。
不断世谛,示有生灭。
惟师之心,鉴像水月。
嵩岱可磨,师名不没(《四明文献考》一四九页,明抄本。又见《四明图经》卷一一。黄锦君校点)
曾懋等四人依元降诏除命先后序位奏宣和元年九月四日 北宋 · 张宗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宋会要辑稿》仪制三之四五(第二册第一八九四页)
先奉诏,曾懋、孙宗鉴、卢襄、许翰并召试中书舍人,欲乞依给事中傅墨卿等依元降诏除命先后序位。
镇江府学教授陈公墓志铭 宋 · 潘良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九
昔魏玠、王恭以人物冠晋公卿
王济尝语人曰:「与玠同游,囧若明珠之在侧」。
孟昶见恭,亦遽叹以为神仙中人
后世想像二子风采,恨不得与之周旋揖逊。
吾亡友子济其殆庶几乎!
公姓陈氏,名楫字子济,婺之金华人尚书都官员外郎讳奭之曾孙,尚书职方员外郎讳确之孙。
父洸,独隐德不仕。
公生而颖悟,未冠,长大美好。
士友不问贤否,慕望器重,咸以远大期之。
所负贩者,遇公亦肃然更貌。
持身介洁,而中则宽裕优容,不立城府。
予自少与公同研席,及仕,或离或合馀二十年,见公恬淡好学不倦如一日。
宣和六年进士第,调郑州仪曹掾。
未行,改镇江府府学教授
表倡以正,士子翕然悦服。
居岁馀,盗破镇江,公因弃官归,倘徉岩壑。
或勉之出,公笑而谢曰:「观象玩辞者,君子之事也,吾独不能俭德避难乎」?
建炎四年春三月甲子,俄以疾卒,闻者惊嗟惋惜,相与失声,吊之者多哭之恸。
其年冬十二月壬申,葬于长仙乡石锦里,从先兆域。
公一再娶,曰杨氏,进士恕之女,无子;
曰傅氏,礼部尚书墨卿之女,生子未期而夭。
其伯仲氏以犹子照后公,且谓为铭莫如予宜。
念公平生慈祥岂第,又造物者赋予如此,不为无意,而官止修职郎,年才四十二,呜呼惜哉!
铭曰:
生不辰兮,逢此百罹。
位不称德兮,为之者谁?
凤缥缥其逝兮,去而莫追。
埋玉树于土中兮,我心孔悲。
镵铭诗于幽宫兮,永无斁遗。
傅墨卿不可与职名诏靖康元年六月八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九、《靖康要录》卷八
礼部尚书傅墨卿舒州
傅墨卿不可与职名,前降龙图阁直学士指挥更不施行。
又论龟山墓志中事书 其一 市易务事始末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七
龟山宣和四年既罢祠官,贫甚,不果赴部。
郭慎求在朝,以书问所欲,公年已七十矣癸巳生,至宣和四年岁在壬寅,已年七十。),答以「老不能办事,唯求一筦库,为贫耳」。
慎求得书,询吏部见阙监当官毗陵未差者,吏部报以常州市易务,即为求得之,驰以告公。
慎求初亦不知前一日为人所授,公闻之曰:「非见阙,固于吾事无济。
然市易事,吾素不以为然,纵便得禄,其可就乎?
慎求不察吾意耳」。
至五年秋末,果退阙,因傅国华之荐,召赴都堂审察,即以足疾辞,不赴。
六年,国华又以前请未行,再荐,遂以秘书郎召对。
且御笔诏:「若辞者,坐罪」。
乃不克免。
先是傅国华奉使三韩,得旨许于经由三路,凡人才可荐者荐之,不限以员。
及归具奏:「臣往来京西、淮、浙,人才可荐者甚多。
然抱道处晦,无如杨某者,愿以所得荐三路人才荐此一人」。
上亦闻公名,故始召审察,又召上殿云。
若谓监市易务不就,除秘书郎即就,即非同时事,失其实矣。
今削去「不就」二字为当。
更恐欲见其实,故具之。
然如市易务方待阙未上,虽不见于墓志亦可也。
显谟阁直学士魏公墓志铭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丹阳集》卷一二
绍兴十年七月辛亥显谟阁直学士左太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魏公,年七十有三,薨于家。
先是,天子览公告老之章,诏增秩宠其归,至是览奏嗟悼,赠左宣奉大夫,敕凡隐终之典从优比。
明年二月丁酉,其孤即平江府吴江县长洲乡清流山公所为寿藏葬公,而以公之世系、爵里、历官、寿年及立朝终始大节为状来请铭。
某于公为同年进士,数联事上庠,复玷外姻之末,实与公习,乃考次公事,叙之曰:公讳宪,字令则,世著籍吴郡
以讳德者为曾王父,以讳禧者为王父,以宣教郎开府仪同三司讳应诚者为父,而赠荣国太夫人胡氏者母也。
公警敏辩慧,颀然早成。
开府自主家事,专为谋学。
年十二补郡学生,试文有动人语,校官石景略奇之。
已而名儒曾旼分教京口,公复提书就弟子列。
曾公知非近器也,厉使游太学
十六,优中太学生选,自是试辄先群彦。
阅数年,积行艺升上舍,文传四方,学者推为轨式。
绍圣四年进士,时兄志先已中其科,开府喜曰:「而兄弟能自奋拔,吾门户有寄矣」。
开封府鄢陵县主簿,擢教授杭州,未赴。
颍昌府
秩满,又教授真州,未赴,召入太学学正
徽宗皇帝幸学恩,特授宣德郎
大臣言:「经行修明,可用」。
召见访问,善其所言,除太学博士,擢提举两浙路学事。
崇宁五年,官省,差通判恩州
未踰月除辟雍博士
岁中仍置所省官,公领学事淮西
大观二年,廷受八宝,仕者皆迁一官,公自言:「愿辍所当得预封其亲」。
诏从之。
尚书省,拜职方员外郎
三年,迁为辟雍司业,移宗正少卿,迁国子司业
政和二年春公佐知举,试天下贡士,有诏委知举察异论。
公初弗知,既讫事而誊录官许尚志言贡士有言近诋讪者,录其文及号以进,适隶公考阅,虽已黜,犹坐不以闻罢为通判单州
明年江西路学事,又改淮东
丁开府艰,哀称其服,终三年,却酒肉弗御,倾家赀筑佛舍冢次,日居其中,阅所谓大藏经者尽其函轴。
茔域有芝草、甘露之祥,诗人张景修之流作歌诗记孝感者甚众。
服除,再以国子司业召,时政和六年也。
徽宗初载罢科选,颛以三舍宾贤能,既郡国南建辟雍,复新天下黉序,教法周密,人士向慕,山隅海隅,弦诵之声相闻,庠序之盛,近古未有抗者。
公于是时以学行见推,遍历中外师儒之选,凡六为经师,四长胄席,五将使指,可谓稽古之力而遭时之荣矣。
七年,兼太子舍人
时渊圣皇帝养德东宫,公雍容陪辅,使正行正言闻天下。
八年,徽宗顾辅臣曰:「魏某趣操端亮,方调护吾儿,不宜兼他职」。
直龙图阁提点万寿观,俾专储府文翰。
明年,出刺卫州,未赴。
明年,改刺常州
剧贼起青溪,连陷州县,声摇邻境,守宰选软者类委印绶去。
公独大修城堑,誓将士以死守。
他盗缘间谋应贼者蜂聚境上,公执渠魁戮之,众乃解散。
男子矫称权贵人将命衷匕首见公者,公察其色,疑之,遣人露索,见兵刃,录付狱,得其谋欲杀州将,婴城以叛,立诛之。
睦贼平,录功,迁官二等,且将玺书嘉劳。
宣和二年,召拜太常少卿
未几,给札试书命,奏篇称善,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贾諲平江,嫉朱勔挠政,数排诋之。
切齿,因数中以应奉事。
公在前屡申其枉。
请罢,公于词命极口称奖,览喜曰:「不惟契朕心,且以塞谗说」。
尝召至宣和殿,从容坐语,且称守毗陵计策,赐御墨及轻绡、便面、团凤、䌽版、宣和殿石本。
给事中,锡袭衣、金带,兼侍讲
未旬月,除吏部侍郎,铨综一遵法,吏不能舞文黩货。
六年,以显谟阁直学士明州
异时三韩使者朝京师及吾使报聘,往返经郡,供帐过厚,调取市物,百贾告病,且耗经费不赀。
公朘削,一从简俭,至使节出境,而市人不知。
七年,召还,提举宝箓宫,兼侍讲
靖康元年正月,金人逼汴,朝议既与之成而将臣倖功,遣师夜袭其垒,不利。
渊圣皇帝召问:「敌人傥责渝盟,何以塞之」?
公言:「古者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斫营本非庙谋,诸将擅生事尔」。
已而金使来诘,如公言答之,金使为诎,未几解去。
时厌事者遂欲恬熙彻警,公独疏言:「敌情叵测,今退师未足喜。
彼方蓄锐以观衅,须百全乃发。
我之施置,苟无以大服其心,严霜折胶,定复南牧。
盍大为寇至之备」?
不报,即请奉祠
方倚旧僚助初政,优诏不许,力请至三四,从之。
俄起,知宣州
是岁冬金人再犯阙,如公言。
公闻王室在难,治兵赴援,流涕遣行,勉以忠义,士莫不奋。
建康军叛,公以地邻,尤谨武备。
有亡命卒数人,挟军势颉颃叫欢市中。
公闻,遣捕,乃建康手杀官吏者,磔其尸以徇,民以安堵。
今天子袭尊号之二年,召赴行在,再除吏部侍郎
时铨曹案牍散逸殆尽,选者与吏并缘为奸,冒名寄版者相随属也。
公建请严保任以覈实,开告赏以扼奸,急期会以取阙,由是注官者无淹停之恨,而奸伪无所容。
时驻跸广陵,公屡求对,建言:「古未有背天险而为都者。
金之劲骑,由京西五日可至淮泗,宜有以俟之」。
以足疾,四上章乞骸骨,得杭州洞霄宫以归。
结庐近郊,不事华奂,栋宇斧木而已,以「止止」名其庵
视书馀力,课释典,习禅定。
去此惟延宾客,教子孙,优游求志,盖十馀年。
最后除知饶州
公既倦游矣,辞不赴。
复为江州太平观。
终时无疾,危坐禅榻,取水盥手,泊然而逝。
官自宣德郎十有二迁为左太中大夫,爵文安县开国男食邑六百户
妻范氏,兵部尚书镗之女,封硕人,治家贤,有轨则。
男长曰持,应天府司录,早卒;
次曰峙,婴疾不仕;
次曰寿卿,右承事郎
孙男曰兴宗,主福州长乐簿;
曰兴邦,主宣州宣城簿。
皆濡染义训,笃学自立。
长女适建康府司理希平,次适宣抚司干办官陈朴
孙女适右承务郎葛郯
曾孙男女各一人。
公为人脩洁宽厚,兢畏谅直,言动无可择之阙。
于经微言奥旨多自得,授业方郡,著录者常满门。
两侍经幄,不专事章句,至治道得失、祸福安危之机,必反覆论说,以效劝戒。
文章开阖驰骋,应用不穷,而归于体要。
徽宗尝称曰:「某草制,近世词臣罕及」。
渊圣居储,亦曰:「舍人文不淹晷,真轶才也」。
有文集二十卷,奏议、外制各十卷。
仕进不肯稍贬以求合,故涂辙方进辄不得居中。
然直道正言,为人主所记亦以此,出未久辄复召用。
临事不苟,在成均尝校月试,有文高而擢第一者,既启封乃一凡子,公疑之,召与语,质问文意首末,漫不知答。
验卷首,类有折移录案。
吏致于理,具服通货共为奸倖,人服其精察。
于同产笃友爱,先己子孙而官兄弟子若甥凡四人。
以财市义,交游亲戚空乏者于我乎足;
广义义庄,以衣食疏族。
给事中傅公墨卿奉使海东,尝请于朝,表其闾曰「敦义」。
平居善自倾下以宾接士大夫,与人交久而不变,前后荐士登朝为柄臣法从者踵相蹑。
殁之日,官居野处皆痛伤之。
呜呼!
公贤于人远矣。
铭曰:
魏实姬姓,毕万始封。
东西二祖,厥后显融。
朅朅显谟,才优德丰
开迹东南,维辰之逢。
于穆徽考,肇兴辟雍
烝我髦士,大振文风。
阅二十年,公为儒宗。
率德讲艺,士莫不从。
用嘉之,曰惟汝忠。
词垣琐闼,讲幄储宫
佥曰汝谐,汝往即工。
公拜稽首,敢营其躬。
曰可曰否,献替弥缝。
出殿郡,戡乱夷凶。
膏枯醒暍,有谋有功。
出入三朝,责难以恭。
晚谢周卫,归从赤松
府以讣闻,闻饰终。
清流之源,山萦水重。
砻石琢词,贻美无穷。
傅墨卿被旨就观韩君丈人内传劄子 宋 · 王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初寮集》卷三
今月初三日,给事中傅墨卿至臣所居,称面奉圣旨,就观《韩君丈人内传》。
臣某、臣墨卿焚香盥手,读诵三过。
臣某昨遇中元节,召宿上清宝箓宫,伏蒙宣予御笔《韩君丈人内传》,乃奉睿旨,许臣写录。
是夕,帝君将降,祥光见于神霄殿之上,如云非云,明烂夺目,正类御画《三清清微天帝》。
殿上光相,观者呼舞连拜,叹所未睹。
而光之所直,乃在南斗六星之次,实神霄都关天机御省丈人之所治。
《内传》首云:「壬辰,开图下传」。
祥光之应,岂不昭然?
若夫玉府西室之藏,九天羽童之记,昊都蔚阳之崇,南极敷华之论,自太素浑沦,梵气融结,三景植立,万化生成,悉具此书。
内讳一闻,则凡骨可以超升;
内字一识,则七祖可以获庇。
况于亲睹宸翰,家有灵编?
陛下之所以赐臣者,至矣尽矣!
然而至文弗可轻漏,臣既首蒙开示,乃躬自缮写,缇之什袭,不敢示人。
今者臣墨卿承诏来观,闻者耸踊,万劫流布,自今以始。
臣名载秘箓,重叨荣遇,敢不刳心慕道,为国捐躯,仰报君师全度之万一?
臣不胜。
乞不用内臣管军劄子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
臣历观自古进用奄人,未有不致危乱者,而兵权尤甚。
夙沙卫殿齐师,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
区区诸侯之师,使奄人殿之,犹以为辱,况天子之师乎?
童贯秉军政二十年,将士零落殆尽,开边生事,取笑四夷,旋致今日之祸。
陛下躬履忧危,亦可以鉴矣。
谭稹、梁方平辈皆久握兵柄,丧师辱国。
臣谓陛下更易弊事,当如拯救焚溺。
访闻二人复管勾城壁事,岂仓猝之际,士大夫果无足委任者乎?
虽差傅墨卿、王寓等提领,缘此曹用事日久,将士习熟,但知中官,不畏从官。
况敌人压境,朝廷举措,细大必闻,非所以壮军威而增士气也。
伏望陛下出自睿断,早赐斥逐,所有四城壁等事,乞下行营使司专委从官添差文武臣寮同共管勾
傅国华从使辽东已事还朝拙诗送别 其二 宋 · 程俱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向来南北叹流年,十载相逢走道边。
作佛顿惭灵运后,着鞭犹恐祖生
弹冠岂欲夸三组,负耒还思受一廛。
默计此身端未了,别怀撩乱故依然(自注:国华造道益深,而俱蹇浅滋甚,故有天游、作佛之句。)
傅国华墨卿保塞簿 宋 · 程俱
 押词韵第十七部
闭门坐咄咄,出门长太息。
问之何为尔,岁月亦可惜。
褰衣临大河,跬步燕粤隔。
回车抚长剑,玉食惨无色。
男儿重性命,慷慨轻远适。
非关饥所驱,岂为五鼎食
国华浙东来,触热向河北
行行四千里,易(自注:去。)若持被直。
怪无怀土念,语软心似石。
要令饱辛勤,不使鸩安逸。
顾余一畸士,束发守编策。
夜阑相对语,耿耿气横臆。
保州几穷塞,百里望疆埸。
萧萧易水,壮士不复得(自注:易水安肃军之北。安肃保州邻也。)
君家义阳侯(自注:介子。),尺八建雄绩。
时平廓信度,胡颈安足赤。
深藏百僚底,聊作青衫客。
吾徒会时须,要子继休奕(自注:傅玄。)
吏部侍郎李弥大户部尚书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八、《北山小集》卷二七
敕:朕惟财用在于天下,出纳总于地官
譬以百川之流,潴之万顷之泽,苟决漏之不禁,则乾涸之可期。
眷惟兵食之资,实繄制度之节,掌兹邦计,宜得国华
具官某静以有为,宽而克济。
屡更要近,绰著风猷。
凡此在廷之臣,莫先持橐之旧。
进班常伯,如古司徒
傥无爽于阜通,且周知于盈缩,国用既足,邦本以宁。
惟尔之休,亦朕之志。
可。
跋黄庭经后 北宋 · 黄伯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八、《东观馀论》卷下
《黄庭》世有数本,或响拓,或刊刻,皆正书,盖六朝及唐人转相摹放,所以不同。
此卷临学殊工,字势□放欧率更,固自合作,殊可佳叹。
世传《黄庭》真帖为逸少书,仆尝考之,非也。
陶隐居《真诰·翼真检》论上清真经始末云:晋哀帝兴宁二年南岳魏夫人所授弟子司徒公府长史杨君,使作隶字写出,以传护军长史许君及子上计掾
掾以付子黄民,民以传孔默。
后为王兴先窃写之,始济浙江,遇风沦漂,惟有《黄庭》一篇得存。
盖此经也。
仆按甲子岁,逸少晋穆帝升平五年卒,是年岁在辛酉
后二年,即哀帝兴宁二年,始降《黄庭》于世,安得逸少预书之?
又案梁虞和《论书表》云:山阴昙𥗝村养鹅道士羲之曰:「久欲写河上公《老子》,缣素早办,而无人能书。
府君若能自屈,书《道德经》两章,便合群以奉」。
于是羲之便停半日,为写毕,携鹅去。
《晋书》本传亦著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赠耳」。
初未尝言写《黄庭》也。
以二书考之,即《黄庭》非逸少书无疑。
陶隐居《与梁武帝启》云:「逸少有名之迹不过数首,《黄庭》、《劝进》、《告誓》等不审犹有存否」?
盖此启在著《真诰》前,故未之考證耳。
唐张怀瓘作《书估》云:「《乐毅》、《黄庭》,但得几篇,即为国宝」。
遂误以为逸少书。
李太白承之,作诗「山阴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苟欲随之耳,初未尝考之。
韩退之第云「数纸尚可博白鹅」,而不云《黄庭》,岂非觉其谬欤?
然今此帖始见于梁代,盖晋兴宁已后,或宋齐人书也。
仆顷在洛,见承直郎李鹏举家畜此帖一卷,乃唐褚令摹,单郭未填,笔势精善,乃钱思公家本,号「玉轴《黄庭》」,中有五行为周越摹换之,今归御府矣,世所传本,无出其右。
今题此卷,聊尔论之。
政和三年九月望日,黄某题,傅墨卿同观。
右中散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强公行状1157年4月 南宋 · 曾协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四、《云庄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公讳某,字幼安钱塘人也。
皇曾祖讳冲,隐德不仕,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
妣程氏,封仙源县太君
皇祖讳至,始以进士起家,终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杨氏、曾氏,封鲁郡夫人
皇考讳俊明,历尚书主客员外郎,终两浙路提点刑狱,以公贵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赵氏,封荣国夫人
强氏之先,其别自齐,盖本姜姓,班班见于汉、唐苻秦之书。
至国朝,公之祖考始以文学大显,为世称首。
公尤警敏,四岁能辨四声。
年十有五而孤,太夫人相继即世,刻意问学,居乡数年,人罕识面。
乡先生施国光学,遇讲解,尝默记数千言,退而笔之,无一脱遗。
齿最少,同辈敬惮,不敢为逸游慢戏。
府公嗜学,博极百氏,造次未始释卷。
公从旁观之,悉能记忆,问辄响答。
馆客傅崧卿子骏极爱重之,叔父文宪公渊明尤器焉。
居乡最为乡人所推,薛太尉昂目为后进第一,李修撰及闻而敬爱,与为忘年交。
未冠,以开府公恩补太庙斋郎,调睦州遂安县主簿,时年二十二。
持身廉约,一介不以取人。
滞讼有越十年者付公,一言决之,一邑称服。
民有方泽者,讼前令,去之,亟输粟得官以自庇,横益甚。
士子郭霖、邵振民之徒,持吏短长,以自衣食。
公来,皆屏息悔过。
时朝廷重兴州县学宫,吏奉行唯谨,闾阎氓隶假逢掖立讼庭,则长吏改容加礼,事无曲直,一切右之,不则叫号欢呶,或面骂不顾,令不能制。
值公在坐,则循循如平时。
以是公旦旦造令,讼未毕不听去也。
有詹天申者稍不逊,公遣人谕以理,少选,詹之族长相率携天申诣公愧谢。
公因勉励之,卒为善士,后登科,仕为升朝官云。
县岁给蚕盐,豪民劫持强取,多或倍蓰,吏破产以偿。
公命工织为畚者百馀,细大有差,预实之,乱其钞而覆置之,次第而赋,讫事无敢哗者。
吏以手加额曰:「使官得宰天下,当如此盐矣」!
未几,移长洲
过市,民皆啜泣。
后十有九年,以避地复来,士民争出劳问,相与调护焉。
时去乱未几,邑豪杰更为长雄,乱屡起,令姑息不暇。
公适寓居,犹以遗爱得其欢心,岁时问遗,邑人赖以为安。
又尝之淳安,遣仆市药于肆,主人潜益其数。
公觉而归之,不从。
县吏见之,叱使去,曰:「是尝官吾邻邑,唯井水不以钱取,汝曹无知,敢污若人耶」?
及为长洲,守盛章恃势恣横,郡官多谄以求进,小忤意,中以危法。
公从容有常,敬爱之。
既去,称誉不衰。
未几,除主管编估局,既而复改刬刷折钞官物。
文宪公年高多病,跬步不许离侍侧,而折钞官例不坐曹,如公之志云。
承奉郎,除光禄寺丞,兼大晟府务官
踰年,文宪公薨,除公通判杭州,年二十六。
人初少之,而公遇事敏明,老吏皆畏服,以为不可及。
杭本乡郡,公持身廉平,亲旧来者礼之,馈者厚报之,恩意往来如平时,皆得其欢心,然终不敢以毫发私慁公也。
杭为一都会,多奸盗。
薛昌以善迹捕名里中,弟宁桀骜横一方,州郡倚以为用,虽名太守莫敢诘。
每捕弗满品,即推一无赖者,号家人,代之受责。
公取其牒视之,曰:「姓名汝也,又奚辞」?
属吏
宁惶惧,愿自效,公不听。
白太守,守知公不可夺,卒杖之,诸薛为少衰,良民以安。
马端者,专掌鞫狱,一州侧目。
公行守事,来不以时,命数卒捽置庭下,痛捶之,市人称快,迄公去,不敢为奸。
公所决讼,人多纪之。
后方腊陷杭州,族僧法秀者,老而有戒行,方逃伏山中,以书抵公曰:「州人出万死,犹谈强寺丞断事不去口。
到今郡人语及公,必以手加额」。
陈通据城叛,尤嫉衣冠,公出入兵间,皆起立致恭云。
初,公在杭,待制赵公㠓来典是州,公外诸翁也,不敢以儿子畜公。
赵雅饰厨传,一日偕郡僚登双门,曰:「官奴殊未差择」。
将属公。
公举手谢不能。
且曰:「非某事,有仪曹在」。
赵愠见而罢。
其他规正多此类。
然心爱公,尝语人曰:「吾内外族之贤者,霈与幼安二人而已」。
霈,赵兄子也,后为工部侍郎云。
公在职多馀暇,数游西湖两山间及龙山诸刹,与文人秀士论文赋诗,及高僧逸人为方外之交。
每出行县,迹遍历胜处,徜徉兼旬乃归。
当是时,权倖用事,其党皆据在州要职。
或衔命出入,每会集,金带烂然照坐,在仕者多结以媒进,有骤用者。
公未尝与之亲昵,然不得而怨也。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高丽,取道钱塘归,语其弟崧卿曰:「方是时,某亦不能处之使如此,盖惟有道者能之」。
及终更,爱公者以书私相贺曰:「强幼安完璧而归,可喜也」!
公初佐徐端明铸,独泊然无附意,日一见,非公事未尝请间。
官欲满而徐去,过公,太息曰:「某尝接前辈,如公似之」。
去年受代时,居舍在城西,蒿莱没人,而邸店别业率颓毁不治,盖未尝役一匠者。
某心服焉,始知徐初不敢以众人见遇也。
罢官去京师,寓景德寺,与眉山唐子西以文字相酬酢。
子西夜过公,语或到钟鸣。
宰相谢宾客,有劝公诡道以求见者,公谢不愿。
久之,得通判宣州
杭倅选甚高,前此未有复为倅者。
公至宣州,守俞公焘旧好饮燕,不事事。
公到,数辞疾不往,守为之稍损。
事有与法戾者,必从容规正。
时州方建神霄宫忠翊郎徐正德护宫门戟幡由京师来,自谓童贯门人,守畏权势,礼之如王人。
倨益甚,郊迓数里外,称疾不得见。
公适到郡,吏白致书,不听。
既视事,问戟何为不立,曰:「奉使有命,须病间」。
公曰:「此在选使臣尔,护戟到州,无他虞职也。
奉安乃州郡事,彼何与」?
守不听。
公命一戎官即舟次,谕以新通判意,曰:「戟到久不立,岂朝廷崇奉之意?
今择日奉安,倘管押官病未间,持假状来」。
正德皇恐,力疾出。
正德既自他郡回,曰:「童宣抚命我市物,为钱若干,须车以载」。
公使索文檄阅视,且问费将安取,语塞不能报。
部使者来,犹据传舍不肯避。
公遣牙卒二十辈迁之僧舍,明日遂行,众论快服,时宣和二年也。
是年十月,盗方腊睦州青溪县。
十一月,稍逼新安
歙州曾公孝蕴移帅营丘,知宣州上官敦复老而畏愞,亟求去,得提举江西常平,知广德军韩公某亦以老病自列罢去。
三州皆以判行守事。
而宣、歙接壤,唇齿之国也。
贼势日张,承平岁久,民不知兵,远近汹惧。
闻之朝廷,辄寝不报。
江东帅司遣东南第三将,西人号病关索者,老于行阵,慨然有平贼志,然其所统乃江东诸郡兵尔,皆恇怯不习战。
驻军歙州,贼率众来犯,亟帅所部应之,身冒矢石,为士卒先。
未战,众皆溃,将死之,贼遂陷绩溪宣州大震。
先是,御笔以江东李侗董率诸州兵讨贼。
,宣人也,领江兵八百人驰赴山前。
既到宣,闻歙已危,顿兵不进。
公方缮城壁,募敢勇为守禦计,分遣巡尉扼其要冲。
有摄管界巡检张禹臣者,自言将家子,愿自效,请往杭、宣境上,气锐甚。
行三舍抵宁国,闻已陷,驻溪南僧寺不进。
中夜凭高远觇,如有火光然,大惧,委众驰还,所过以策叩门,大呼曰:「寇来矣」。
五鼓抵城下,径造宣城县及使漕幕府言状,且云:「贼壁南门矣」。
公使状其事。
既又走南陵云:「贼临青弋江矣」。
江去县不能五十里,于是城中官吏百姓尽室奔窜,一城为空。
公亟诣漕计事,则既装矣。
方退,则已领众出北门,趋江宁,于是内外大扰,寇攘蜂起。
先是,漕使太平州诸县土兵弓手一百五十人自随,是日抵宣州,漕以州无兵以畀公,公使分护帑廪囹圄,而州禁卒调发溃散,才馀三十六人,各给兵仗,列在庭下,目为亲兵。
当是时,官吏无复一人存,独公在焉。
骑诣诸狱,慰抚囚之在禁者,又走帑廪,坏扃鐍,以给士卒之仰哺者,亟遣人往宁国问状。
邑尉来告,境内无寇,昨夕贫民附火耳。
公访得一二小吏,求纸笔书榜以告百姓,将乘时作乱,公觉之,不为动。
入夜,城中四面次第纵火,从者襆被持马促公去者数四,云:「贼已入城纵火,不可少俟」。
公诡对曰:「吾决矣,姑更觇其实」。
乃遣人之火所,既又报火方起,则又遣一人。
乃解衣就寝,戒老卒曰:「吾夙兴罢甚,觇者至,俟来晨并白」。
于是投床大鼾。
众知不可动,不复言火矣。
翌日,州监军宣城宰始自城外还,胥徒亦有归者,百姓诉剽夺者相属。
公捕得,命以大校,帽其首如大辟者,书其械以徇于郊外,曰:「将不以常法治之」。
于是人始知惧。
宣州政和末病水,流徙者十室而九,存者无以自赡,及是肆掠居民。
宣城宰出,民持檄赴愬,遮道不得行。
宰以白公,公命吏视其居处,以类相从,书其后以付巡尉,戒以须生致毋擅取首级,非格斗毋轻用矢刃,非经有司鞫实不以论赏。
于是鸣金鼓献俘者早晚不绝。
公命列之于庭,挟以铠仗,乃出据厅事。
士卒有功,赏以金钱;
里正若土豪与有力者,劳给加等。
巡尉坐语,温言相劳苦,然后以贼付有司。
人人喜悦自奋,未旬日,奸人屏息,境内肃然安堵,城中外户不闭,见道遗者辄连呼其人,授之然后去。
先是,城孤兵寡,度贼到无以守。
有周某者,自言有家徒三百,膂力绝人,愿率以捍城。
官吏得之欣然,请借兵资粮。
公独疑之,命赴宣城县问状。
周请与弓级蒋彬者偕行,彬一见,唾骂曰:「县官何负汝,乃欲反乎?
若顷为强盗,吾获汝,欲杀我甘心耶」?
周抚膺惭恨。
宰阳怒彬,叱使去,好言谕周:「诘旦以尔诣州,为汝」。
是夕大扰,失周所在,乃径出村落为盗。
里正率众围之,格杀周,搜其衣间有降书,将举城以应贼者,盖独惮蒋彬,欲先以计取之耳。
方是时,非公先见,城几殆。
漕宪讽公清野,及焚附城民居积聚,公曰:「是非边城比,内外皆吾民,奈何弃之」?
是时,州县察奸甚密,城门昼闭,商旅不得行。
公曰:「贼所为遣间侦伺者,以未测吾虚实也。
今吾州无城与民,孰不知之,何以侦为?
重扰吾民,无益也」。
命勿察,城门启闭如无事时。
间与同僚置酒高会,赋诗为乐。
敌罔测,不敢轻犯。
自军兴,州县多便宜杀戮以威众,公独不然。
张禹臣晚自归,众谓当斩以徇,否则械系。
公曰:「某人臣也,何得专杀?
且一命以上荷校有著令」。
第付狱奏劾而已。
虽捕获奸盗,必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
时取一二死囚,断其首竿于市,远近骇服。
事闻京师执政者拊掌惊叹,曰:「儒者之勇也」。
宣为江淮襟喉,贼得宣则江淮横溃,为京师忧,是以时多比公于巡、远。
明年正月,朝廷方起钱公即为守,大军亦踵来。
二月五日庐州队将田某与三州巡检黄𧦬与贼战麾岭下,大败。
贼陷宁国,直抵黄社,距州城四十里。
时东兵将仔相继率众一千五百人趋宁国,闻败不救,领兵径还,夜抵城外,莫知为贼为官军也。
守惧,与漕使俱出北门,欲趋太平州
公亟自出城追及,谕以利害,与俱还。
贼闻大军且到,旁趋旌德州城复安。
当是时,童贯出为统帅,思所以为归报藉手者。
广德军有常平钱六万埋地中,军倅取以献,大悦。
或以此讽公,公曰:「军兴,州县所费无艺,更以为献,将不免科调。
为一身计可尔,如吾民重困何」?
言者愧服。
由是不乐,及第功,他郡倅获厚赏,州守钱公就加龙图阁学士,而不及公。
钱初欲论于朝,其子谏之,畏祸而止。
是时,帅臣监司咸欲为公言之,士民亦为公讼功不已,而漕以屡跳为耻,众相视莫敢发。
然欲默不忍,各以著令荐员举公,其词则极道城守事。
内翰徐公绩以书抵公,曰:「仁者有勇,今见之矣,碌碌鼠辈不足道也」。
盖指辈云。
西州士人屈从军宣州,摭民言为《楚歌》二十章,其末皆云「我不去」,盖实录也。
其馀作为语言以记一时之功者甚众。
童贯既班师,宣有四大寇环处境内,合散出没,四郊骚然。
州檄公督捕,久之悉平。
先是,诸州捕贼得辄杀,不问其所由来,良民往往为贼坚守巢穴,屡拒官军。
公请于宣抚司,悬赏募为首及用事者,胁从一切置不问。
又与帅约,无遣将兵,喜扰而善惊,用之适足败事,在道者还之。
但会数县巡尉及召募勇敢士分布要路,戒以无得妄出兵,且谕巡尉曰:「吾曹第为国家毕事,毋贪功幸赏。
他时有赏,通判不专有也,多寡当与诸君均之」。
乃镂板为榜百纸,募人持入贼中,揭道上,众稍离叛。
间有执贼来者,问知胁从,立慰遣之。
于是徒党尽散,独所谓首领用事者数辈,窜伏山谷,未几皆擒获无遗。
公迁官一等,巡尉第赏有差,如初约焉。
公之以职事留郊外也,一日得部使者檄,以朝旨委公,密具城官吏姓名。
方公摄事,时郡官皆出境外,间有驰归者,闻一虚传即日去,或白事未竟,就坐潜遁,虽主兵官亦然。
皆盘泊和、太平、真、扬、高邮,逮事平始归。
同时守会稽者,劾城官吏,皆荷校远窜,守骤加职数等。
公念事出意表,安能人人责其固守,独守臣不可去尔。
人情不相远,使数十百家流离狼狈,己取厚赏,安乎?
即报以无城者,僚属由是获免。
初,郡官闻有檄,忧惧不知所出,候公入城,迎叩公,犹相视怀疑。
公命取案牍示之,无不感服。
关注子东作序送行,具载其事。
钱公号风力帅,所到不假僚吏以权,独重公为,政事无细大,一皆诹访。
文书经公者、钱不复省视。
尝行县,郡事留不决以待。
然其为人尚威猛,下情或不得通,公介居其间以济之。
钱尝云:「公之处事,初若不快人意,徐而思之,莫不曲当,盖某所不及也」。
倅宣二年,领郡事者十七八。
比去,民闭门遮道,不听去。
公去踰一纪,宣州吏卒时犹为󸈠言相动云:「强寺丞来守此州」。
踊跃驩呼,以先睹为快。
公之友黄公子鲁自新安建康,道宣州溪上,饭于野店,一妪前问曰:「官识强寺丞否?
今安在」?
曰:「在馀杭」。
「安否」?
曰:「安」。
则以手加额。
黄曰:「汝何为问之」?
曰:「若人,宣民再生父母也。
自有吾州以来,得知州通判知县才各一人,此其人也」。
问守为谁,曰李龙图,令曰李朝奉,盖光、椿年也。
公始还乡里,造父友傅岩老。
迎劳曰:「宣城之节甚高,行季有子矣」。
行季,开府公字也。
杨公时一见公,大奇之,曰:「强氏有此人」!
一时名胜,造门愿交。
入朝,道毗陵,钱公谢事家居,宾客不得通,闻公在门,肩舆亟出,留连欢甚。
曰:「公之为政,吏师也,有德又有言。
老夫退居静念,愈觉可服」。
是时王黼当轴,官以贿成,因曰:「闻迩来官有定价,非是不可得。
公奕世清德,其值不赀,不得官,慎勿为此」。
公敛衽谢曰:「某素心也」。
留毂下半年,果不得官,乃告去。
居乡二年,殆无出仕意。
亲故更劝勉,乃再趋朝。
吏部,视文榜有湖州录事者,即求以归,时论为之扼腕,而公恬然自若也。
杨公时屡为蔡攸之,不效。
公于蔡氏虽姻戚,然未尝少为之屈,故不用。
及其将败也,子衎除徽猷阁直学士,始荐自代,虽其父祖犹以为然也。
唐公恪、许公景衡,相知尤笃。
会渊圣即位,二公方向用,慨然许以振起,及执政辄忘之。
盖公耻于自售,故难进如此。
公方待次里中,会朝廷穷治朱勔党与,命江浙漕臣凡以得官者即斥之,莫知主名,则求故吏,俾疏姓氏。
由是争夺纷纷,或讦以自售,而公之代者亦误堕罢中。
檄既去矣,一日漕使招公甚急,面授檄使之官,仍戒以速行毋留,且有所畀付。
公力明其不然,曰:「閒居六年,不急禄,然岂可厚诬他人?
不敢承命」。
漕再三勉谕,辞益坚。
以公言为信然,乃已。
既而代者始使人自辨,然事已白矣。
当是时,犹用旧制,圭田以四月三十日为断。
既望,漕以此动公,曰:「藉彼不然,而文移往来,犹可易朔」。
公辞不愿,漕终身愧服,士论益以此归重。
公未到吴兴郡守直龙图阁梁公端闻公名,悚然以待。
钱塘叛军尚婴城,湖卒董照等亦谋据城叛,其党以告,为首者孥戮之,郡僚迁秩一等。
于是州下令诸营卒十人为一保,一人有谋,十家坐之,又联城中居民为保伍以伺察,军士反侧不自安。
而公适到郡,有兵士张青者,夜梯子城西门,并茶肆,登屋纵火。
未及燃,为保伍所执,一城汹汹。
质明,守命理官鞫于郡圃,具得纵火状。
因会郡僚议罪,皆曰当如约束,戮十家。
公曰:「不然。
前日孥戮,出于仓卒,不暇详议,然何可为常?
今日之事,唯宽可以已乱,不然众怒不可遏,此州殆矣。
且焉知斯人于彼不有私憾,未见反状,当傅轻典」。
同列曰:「唯前日用刑太恕,无人忌惮。
若更从轻,则乱可立俟」。
公固争曰:「杀人不是好事,须宽猛迭用,不然人人思乱矣」。
守独谓公曰;
「幼安与某意合,然则当如何」?
公曰:「烧有人居舍,在法当死,况当此时,且近子城,处以极典,夫复何辞」?
又问家属,曰:「徙邻州」。
又问十保人,曰:「杖而释之」。
同列犹力争,守不听,退坐后厅,书断如公言。
未竟,客至,曰十保人已轻,因令俱徙邻州
既命斩张青市中,薄暮始治馀人,登时迫遣上道,家属相送,哭声震野。
是夕卒辈无人色。
于是巡察益严,溪下小舟一一搜索不遗。
时方增置武尉,募新弓手二百人,州令分守武库,以备不虞。
于是弓手横凌军士,军士愤怨,道遇新弓手辄殴之。
守一付公使治。
公呼證佐使前,曰:「彼均国家人也,州郡遇之无厚薄,但殴人者罪耳,汝当以实,不然先罪汝」。
咸对以实。
又呼军士前,反覆问之,至三四,然后杖之,莫不悔服。
有龙骑节级陈方及舟师沈青,攘袂市中,曰:「吾必为死者复怨」。
一郡以为忧。
已而陈方遇一鬻青果者于涂,夺其刀揕之,伤胸。
逻者录以送州,众皆喜,谓去此人有名矣。
公私语守曰:「慎无急杀,一陈方易尔,然祸有不可讳者
姑系狱,徐议之」。
翌日,伤者困重,始以大校。
方举目直视,鼻息咈然,众益惧。
已而其妻又诬鬻果者怨其夫,持刀逐己,众證不然,杖而遣之。
于是杂然谓使出狱必为乱,当遂去之。
公曰:「法有限,候限至徐议区处尔,何遽也」?
守呼法吏将改配,公曰:「改配亦逃归尔,何益」?
守问计于公,曰:「第付某决杖可也」。
守孤疑虑累日,不得已,然公言,诸黥随之者数十百人。
公初命依法行决,才数下,号呼若不能堪者,遽命释之。
且使升阶,好谓曰:「吾视汝貌,岂碌碌者,异日立功名,享官爵,殆未可量,而轻生如此,可乎?
使前日被伤者不幸遂死,汝且不免。
虽有富贵,将谁使享之?
太守兼管内安抚,岂不能以便宜斩汝?
盖将责汝后效,吾又从而贷汝,亦知悔未也」?
曰:「然」。
曰:「侥倖不再,而今而后,当自爱毋忽」。
再拜谢。
众卒欢呼,以手加额,曰:「官犹齿吾辈于人类乎」!
守初犹忧之,后半月见公,曰:「陈帖然,公勉以忠义之力也」。
未几,沈青又以私酿捕获,众持论如前日。
公曰:「不当与陈方异罚」。
亦杖而释之。
自是湖卒不复萌反意,州人于今不见兵革,实公之功也。
苗、刘肆逆,挟诏旨以除内侍,有寓他州者,辄没其家赀,徙之远方。
吴兴郡官一时受牒者数人,惟公处之得宜,毫发不使有欺隐,而其家以口赋服用饮食甚备,具名物归之案牍,曰:「此固诏旨也」。
其人感泣。
未几,有诏复给,于是诉者纷纷,而公独晏然,众又愈服。
在湖一年半,凡诉讼,守一委公,倅具员而已,郡无留事。
公所决,皆傅情法,无纤介私,州人思之不忘。
时公脱兵革,囊中无留藏,独恃月俸,有馀辄分畀同事,郡守益以此多之。
公雅志退藏,见四方多故,遂挂衣冠去。
会新天子即位,用人如不及,翰林学士汪公藻等交荐,诏公主管亳州明道宫,除通判永州,改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除通判泉州,复改崇道祠事。
任满赴阙,望倾一时。
凡论人物,必以公称首。
时有诏从官荐堪任监司郡守者,将书姓名御屏以待选用,观其治否以殿最举者。
又诏须明指事实,不得泛论。
又诏监司郡守有阙,先除所荐人。
吏部侍郎晏公敦复兵部侍郎刘公宁止、给事中傅公崧卿,以公应诏
傅雅器公,尝欲以十科荐,会资序碍格乃止。
舍人时尝以所草赠告三十六道书以畀公,使书其后。
前后屡荐,动辄数百言。
给事史官赐对,又反复口陈,不觉日旰,皇恐谢曰:「臣奏事喋喋,烦黩圣听」。
上曰:「不妨,正要如是」。
然与时宰无素,卒不用。
乃从吏部调,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到官,会郡守数易,倅白彦搆适行守事,性多苛而疏率,文书有不合理者,公辄持不肯下,虽力取之不为动。
既而出旁郡,以州事诿公者凡五十日,日阅讼牒千馀,区理郡事,一府厌服。
既而公诸舅徽猷阁直学士赵公霈知府事,赵雅爱重公,日间见坐语堂上,老兵辈悉屏远,每事问。
公以忠厚信于上下,赵所施为,一事近厚,曰:「必自强丈出」。
不然则曰:「强丈未尔,姑待之」。
赵固劲正,公左右之,治状远闻。
己未秋大旱,户部尚书梁汝嘉建言漕运不通,、湖、苏三州募游手二万人治漕河,自秀州抵长河堰凡一百八里。
公得之,笑曰:「彼初无水源,必待天泽。
无益,第漕下塘可也。
且岁旱井眢,万众野处,弱者暍死,壮者溃而归尔」。
移书言事官,罢之。
是日大雨踰二尺,漕运以汝嘉憾焉。
吏部尚书张公焘、吏部侍郎刘公岑、给事中刘公一止、中书舍人李公谊,共荐公可用。
惟焘遂及宣城城守事。
丞相曰单方择守,其以公往。
既而以私计辞行。
秩满,主管崇道观
宰相秦益公既悉公行治,兵部侍郎程公瑀乘间道公姓名,秦闻之欣然,即除知常州
始一识面,叹曰:「清苦之士也」。
退而之郡,岁且旱,入境而雨告足。
自是凡有水旱,走群望,应不移晷,且间有异事。
公老于州郡,听决如流,虽毛密,应如有馀。
率以辰刻退食,未刻始复视事,迨晡休吏卒,当昼门庭阒然。
暇日书传皆自校勘,或手抄,其从容如此。
为治简静,不事苛刻,人谓有前辈风度,上下安乐之,迄今士民思咏不去口。
贡献赂遗,一切罢去。
守臣供须,非法所有,一毫不取。
邻州馈饷,不以归私家。
会元夕,按乐行酒速,于是漕始大怒。
因有媒孽其短者,谓公以廉自喜,而中书有成规之,盖嫁怨焉。
自是求瑕甚悉。
一日过州,得二事,锐意欲按治,以委晋陵李璹
力言其无有,曰:「兹事如有之,安能掩众人耳目?
监司有所劾,必合公论,乃终无悔。
彼人皆曰贤而害之,无终悔乎」?
漕大愧,引道去。
于是属吏之干荐者,胥吏之惧罪者,多受风旨,至讽寓居过客以求公短。
,了不可得。
岁莫再道旧治,惭前事不效,毛举数事以劾,皆公事,又无其实,坐是罢郡,远近冤之。
自漕之相伺察也,人人危之,公不为动。
或劝引避者,曰:「吾内省不疚,以朝命典此州,俟谴黜尔」。
漕吏亦以此服公。
及罢归,未尝片辞自辩。
有言及漕,如未尝相失,虽家人父子间,不见其有忿色也。
自是,凡三领崇道祠事。
公自罢郡,买田筑室,慨然有终焉志
公所居占水竹之,幅巾杖屦,与邻里相往来,否则閒居一室,左右图史,视一世荣利泊如也。
如是者十年。
故人给事中刘公一止来见公,喜曰:「公形癯而神,养之如此,岂古所谓得道者耶」!
既而得微疾,以绍兴二十有七年二月十有三日薨,享年六十有七。
官累右中散大夫,以久次赐服金紫,开国馀杭县
公资禀既异,涵养有道,内外修整,色夷气清。
嗜读书,博览强记,自少迨老,手抄口诵,未尝释卷。
前言往行,往往成诵,取其要领以身行己,期于有用,非特玩其文章而已也。
人以疑事疑义质诸公,一言立决,问者冰释。
为文敏捷立成,尤积思于诗,以诗名世者,皆见推许。
公尝语人曰:「吾不事场屋,不干举荐,未尝为外所挫,故吾之乐也全」。
平生以清约为尚,无所嗜好。
自少年以来,未尝历媱坊酒肆。
若夫纷华盛丽,性所不悦,非勉强而去之者,人以为公有外曾祖父赵清献公之风也。
仁而爱物,内刚明而外和易,后己而先人。
少壮时敏而锐,勇于立事,居正而行,自谓贲育莫能夺也。
晚节益以盛德服人,杜门却扫,宅心物表,渊然其静,泰然其安,对之使人不善之心销也。
早从学浮屠者游,出语简妙,多得其指归,临终神色不乱。
善与人交,久而不渝。
明而善容物,未尝恶于人。
世人嗜好相反,有若荼荠,及语公,皆心服。
盖其处心平恕、待人如一而然也。
闻人之善,欣然如出诸己,虽异己者犹喜道之。
街谈巷议有可取者,不废也。
既老,以「乐闻过」名其斋,且自述其,为文置左右,闻者益服其进德云。
于内外姻戚,曲尽恩意。
少尝与季父架阁公献明同居,开府公殁,架阁公养生送死甚力,既而亦下世。
公经理其家,始终不怠,士夫谈之。
族人之无归者,尤悉意存抚。
其任子也,舍其孙而官其从父兄弟之子。
既属纩,舌本强不能掉,家人环问所欲,但能道孤侄女名字而已,闻者泣下。
既殁,虽庸夫贱隶无不涕洟咨嗟。
公行己于其细者,每所加意,盖不胜载,而大节著于宣州城守时,故某纪之特详。
宣人周右司紫芝尝为某:「当寇迫时,一日见公圃亭,忽睇视自语曰:『何期今日乃死于此』?
食,不在匕箸也」。
以此观之,未尝有去志,非侥倖得名者。
周每之,心形俱服云。
公娶同郡元氏,直龙图阁积中曾孙女,封令人。
二男一女。
长男曰系,将仕郎,未冠而夭;
幼曰修年,以公任从事郎。
女嫁右宣义郎曾某。
孙男女三人:男曰回,并幼。
其孤某以二十有七年四月十有四日葬公于临安府钱塘县履泰乡郁家山之原,实迩开府公墓,从公志也。
唯公于圹宜有铭,于国史宜有传,于墓隧宜有碑,谨掇公言行,以告世之立言者,求铭而刻诸幽,且备异日史官采择云。
某月日,右宣义郎、知湖州长兴县丞、主管学事曾某状。
绍兴府进士题名记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
晋史谓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王羲之晚渡浙江,遂有终焉之志。
顾恺之谓千岩万壑,竞秀争流,而一时人物如孙绰、李充、贺循、许询辈,皆以文艺冠世。
某幼读史,长而从仕,谓今会稽实拱行阙,仕而有职于东,盖无难者,亦庶几见所谓以山水名天下,与人物风流之盛者乎!
而宦海萍游迄三十年,而志弗遂。
淳熙十六年春,辱乘传典仓事,于是登秦望禹穴,识其委蛇盘礴之观,而得其温厚粹美之气。
盖其钟灵孕秀,云行川流,胚胎酝酿,发而为英杰,宜有独盛于斯世者。
宋朝崇儒右文,视古为重,而东南儒风宏懋盛美,会稽为最焉。
杜祁公以道德文章、功业行实克相昭陵,德在生民,勋在史册,足以仪万世而垂后学。
如顾公临典制北门,陈公扬庭执法中司傅公墨卿正位常伯石公景略皆以文学春官公噩、齐公棠皆以贤良应大科,傅公崧卿以文艺魁舍选,儒学之秀,颉颃上下,此非骞翔奋厉之所蕴,而雄深秀丽之所钟耶?
建炎初,六飞渡江,尝驻跸于越,而越今为陪都,盖古三辅也。
山川之所形见,风化之所渐被,其儒风士业,流闻彰布,益以昌大,要非馀郡可及。
王公佐、詹公骙相望二十馀年之间,皆以大策冠多士。
石公辙以奏恩被魁选,莫公叔光以宏博中两科,而三岁大比,赐第于太常者亡虑十馀人。
其连取词科,伯仲联第者,又间见层出。
人物之茂,实为衣冠盛世,其亦有以权舆于此哉!
郡之前进士石朝英、陆洋、张泽阖辞以告某曰:「越之山川,则有郡之图志在,越之名卿大夫,则有国之信史在,若无俟于登载者,然乡之宗老则惧晚学之未闻也,人寖远而寖亡,事愈久而愈坠,其不没前人之事者几希。
朝英等将以郡之进士列名于石,且请于府帅阁学尚书王公,愿饬工镵石,寘诸郡庠之讲堂,于以示劝激之意。
然非文不传也,敢以请」。
某幸以将指来越,而楚实有材,又所身见而目识者,其何可辞?
则与之言曰:夫读古人之书,肄当世之业,岂直以取科级、钓爵位,以誇荣侈盛于乡曲哉?
其致君泽民,行道及物,实自读书肄业始。
汉世设科射策,劝以官禄,史氏讥之;
韦氏教子一经,志于青紫,后世贬焉。
士之学固有远者大者。
今天子龙飞御天,适当兴贤之岁。
越之士方将企前慕昔,以接踵贤躅而振袂流风者,其盍思所以远者大者乎?
虽然,越有君子六千人,昔人谓其有志行,犹齐之士,吴之贤良也。
呜呼!
千载之后,其必有仍盛美于前人者,某犹拭目以观之。
题名起于庆历二年,前乎此者,考诸《登科记》,则乡里多不载,故不录。
杜祁公大中祥符元年甲科四名进士,盖可考云。
是年十一月望日,朝议大夫、权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袁说友记并篆额(《东塘集》卷一八。又见嘉泰《会稽志》卷三,《两浙石志》卷一○,《越中金石记》卷四。)
「是年」以下,原无,据《两浙金石志》、《越中金石记》补。
处士顿丘闾丘襄墓铭淳熙十三年 南宋 · 闾丘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二
宋淳熙十一年岁在甲辰仲春月望之翌日,顿丘闾丘公卒,春秋六十有四。
三年丙午春己酉,葬于所居之东隅。
其子遹授乡老之言,再拜求铭于其族兄适。
适与族中,在公为侄,在子为兄,平时辱公知最厚且深。
况铭之义称美而不称恶,公有其美而无其恶,自今以观,虽未隆于爵位,然铭亦不为过。
公讳襄,字元召,其先舒国宿松人也。
远祖讳安一,自唐以马步封太尉,值中原多故,至岳之东山,因家焉。
自唐迄本朝,子孙既多闻于仕版,又皆以儒学世其家,至公凡十世。
祖讳钦,葬南冲。
父讳孝曾,葬洪山
公幼失所恃,偶罹兵火,随傍近避地者数年。
寇平,归故里,百口之家,仅存公父子数人。
夙夜赞助,勤劳起家。
年甫及冠,又失所怙。
公自幼力学,特立不群。
比及壮岁,无志进取,独于书史亹亹不倦,奥编隐帙,了辨如响,读书数过,终身不忘,而于司马温公《通鉴》,嗜之尤笃。
生平好蓄书,岁逢庚伏,开阁暴之,终日不暇释手。
性甚和平,雍容简雅,虽强狠悍戾之人,至公前屏息畏怯而不敢发者。
盖公以诚信厚重接之,而人自化也。
先娶湘邑王氏,与公齐年,先公卒。
男三人:长曰遹,娶临湘府尹王本之女;
次曰运,娶巴陵大夫沈端之女;
幼曰逊,未娶。
运、逊早世。
女三人,长适会稽傅尚书墨卿之孙曰晞玉,次适李路公之子曰茂显,幼未适人。
再娶马氏,生一女,亦未适人。
遹三男三女,运二女一男,皆幼。
族亲百人。
呜呼!
其没也,远近无閒亲疏,其声必哀,及葬亦如之。
铭曰:
在昔哲人,咸有所遗,俾其子孙,世世守之。
繄汉之庞,以遁自肥,遗后以安,不遗以危。
清风凛然,百世之师。
时维我公,今之伟人。
揆厥节行,古人拟伦。
教子有方,率人以身。
义气仁声,彰彰著闻。
迹虽隐晦,名则日新。
猗欤温公,作《通鉴》书,治乱兴衰,备载靡遗。
公嗜此编,日居月诸,披阅研究,终不异初。
浇灌心胸,盘结萦纡。
学者闻风,咸集屏气,谓公所得,可以传世。
通达国体,汉之贾谊
论谏仁义,唐之陆贽
一生克治,终焉正气。
公进无私,作善降祥。
公之子孙,麒麟凤凰。
公之所遗,安固绵长。
公之继述,后昆其昌。
为撰铭辞,以著流光。
按:光绪《湖南通志》卷三九,光绪十一年刻本。